央行数字货币、比特币、移动支付、人民币国际化，这一次都解释清楚了！

中国网：作为中国人民银行发行的法定数字货币，数字人民币自研发以来受到广泛关注。 特别是近期，随着数字人民币试点启动，社会各界再次聚焦数字人民币，其研发、应用场景、安全等备受关注。 那么，数字人民币到底是什么？ 它的出现会不会让微信和支付宝越来越少？ 纸币时代要结束了吗？ 就相关问题，我们专访了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副院长、北京大学数字金融研究中心主任黄益平。

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副院长、北京大学数字金融研究中心主任黄益平接受中国网《中国专访》专访。

中国网：黄教授您好！ 首先非常感谢您做客我们的节目。

黄益平：非常荣幸。

中华网：众所周知，数字人民币是目前讨论度很高的热门话题。 提到数字货币，你可能会想到区块链或全球稳定币，比如比特币和天秤座（Libra）。 在你看来，央行发行的数字人民币到底是什么？ 它与 Libra 和比特币有何不同？

黄益平：确实不一样。 最初，我们对数字货币的认识应该从比特币开始。 比特币诞生于2009年，当时比特币等数字货币受到广泛欢迎。 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大家对央行的信用产生了怀疑。 他们认为中央银行可以过度发行货币并影响我们的购买力。 所以，（央行）未来可不可以信任，在当时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比特币声称使用区块链技术在网上进行去中心化和匿名化。 它有一个很重要的特点，就是没有中央银行，它的总量是给定的，一共是2100万。 这在当时对市场有巨大的号召力，因为大家都担心央行会有强烈的超发冲动，但是比特币的总量是给定的，或许超发的问题是可以克服的在将来。 因此广受欢迎。 但它有一个潜在的问题，那就是它没有内在价值。 事实上，（比特币）只是一组在线密码。 因此，很多人认为这不是数字货币，更像是一种数字资产。 它没有内在价值，所以它的价格波动很大。 这样一来，比特币就很难长期发挥货币的作用。

然后推出了所谓的稳定币，就是以主权货币为支撑，然后发行的货币。 这种货币仍然是由商业机构发行的。 你刚才提到的Libra，也就是Facebook的Libra币，将使用美元、欧元、英镑、日元等主权货币作为底层资产来支持Facebook。 天秤币。 所以它的优势在于这种货币具有内在价值。 比如一美元可以换一个Libra，就避免了前面提到的比特币本身没有内在价值的问题。

但是Libra的问题还是在于一个机构把机构的信用附加在了主权货币上。 简单的说，如果有一天Facebook倒闭了，或者Libra币失败了，我们存起来的很多Libra币就没有价值了。 这是以后比较大的信用问题。

Libra 仍然面临最大的障碍之一。 因为我们知道据说Facebook和WhatsApp目前在全球有30亿用户。 Libra一旦推出，将同时实现两个功能，一个是国际货币，一个是国际支付。 通过在所有用户之间来回交换付款，Libra 将成为一个国际系统。 所以从目前来看，各国监管部门和央行的态度都比较谨慎，甚至（对此）比较消极。 因为一旦 Libra 成为国际货币并在全球流通，一些主权货币的地位就会受到冲击。 因此，很多国家会担心，一旦Libra币建立了国际支付体系，原有的跨境资金流动管理就会失效。 比如，钱可以随意出入中国，未来能不能控制资本流动？ 这对我们的金融稳定有何影响？ 这些问题引起了很多困惑。 因此，监管部门还是比较谨慎或持怀疑态度。

Libra的白皮书是在2019年6月18日发布的，之后大家可以看到各国央行都在加速研发央行数字货币。 很多国家一开始不是很感兴趣，后来就感兴趣了。 我个人觉得可能存在潜在的竞争。 如果Facebook的Libra币在网上流通，或许未来我们对美元和欧元的需求会减少，这也可能潜在地影响到人民币国际化的空间。 因此，各国央行在发展数字货币方面的力度实际上已经加快了。

简单来说，央行数字货币不等于比特币，也不等于Libra。 它的主要特点是它是一种数字人民币。 什么是人民币？ 人民币是一种有主权信用支持的货币，其最重要的特点之一就是合法补偿。 只要你有人民币，不管谁破产了，你都能把钱拿回来。 这可能和我刚才提到的 Facebook 的 Libra 不太一样，（因为）如果 Facebook 倒下了，Libra 很可能一文不值。 但是央行的数字货币（和它不一样），人民币只要在我手里就是有价值的，这是合法的补偿。

中国网：其实在数字人民币的研发过程中，很多人将其与微信、支付宝进行类比。 甚至有人表示，以国家信用为后盾的数字人民币发布后，将迅速抢占主要应用场景。 ，与此同时，微信和支付宝可能会黯然离开市场，对此你怎么看？

黄益平：这种担心其实是有道理的。 因为央行的数字货币（英文：DCEP Digital Currency Electronic Payment），其实第一步就是电子支付，也就是发行央行的数字货币，其主要功能是代替现金流通。 我们平时买牛奶和鸡蛋都是现金支付，以后可以用数字货币支付。 用央行的话说，这个功能就是代替M0（流通中的现金）。 换句话说，它的主要功能是电子支付，这可能与微信支付和支付宝有很大的重叠。 那么，未来会不会有一定的替代品呢？ 我相信会有的。 但很难说会有多大程度的替代。

央行数字货币具有优势。 优势在哪里？ （首先）我刚才说的合法赔偿，不会因为某个机构倒闭而赔钱，央行的数字货币可以随时兑换。 但是其他电子钱包里的钱有时是不确定的。 刚才说了，如果Facebook破产了，Libra还能不能换钱就不好说了。

第二，央行一直提到未来的支付和交易应该是无成本的。 央行的数字货币是没有成本的，所以可能更具普惠性。 我们知道移动支付的成本很低，但低成本并不是零成本。 所以如果未来（通过）央行的数字货币真的是零成本，从某种意义上说，它可能会成为现在移动支付的替代品，因为它既安全又成本低。

当然，央行的数字货币还有一些其他的优势。 例如，目前的移动支付都是通过连接互联网的智能手机进行的。 我们有线下线上支付，线下二维码支付也很活跃。 但是它有一个基本的要求，就是需要联网才能支付。 央行数字货币将有一个新的功能，离线支付和近场支付。 只要两部手机有电，距离足够近，无信号也能支付。 因此，从这些方面来说，它确实具有一定的优势。

然而，目前的移动支付方式会被完全取代吗？ 我不认为这很简单。 现在我们使用移动支付，微信支付和支付宝，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它构建的整个生态系统。 我们每天都用支付宝和微信支付订酒店、机票，甚至看医生。 我们的生活依赖于这样一个生态系统，所以支付不仅仅是支付，它已经成为我们生活的一部分。 未来央行数字货币投入使用后，还会有这样的系统吗？ 这是我们应该考虑的事情。 微信支付和支付宝对我们的吸引力，不仅在于低成本、普惠、便捷、普及度高。 这些央行数字货币未来都可以变现。 它对我们最大的吸引力是它（构建的）一套生态系统。

其实有一点很重要，就是央行数字货币可以放在商业银行的央行数字货币钱包里，也可以放在手机支付钱包里。 以后你可以直接把央行数字货币放在你的支付宝钱包里。 所以，未来央行数字货币正式发行后，支付宝钱包里的内容会发生变化。 它不再只是与银行账户挂钩的传统人民币，或许更多的是央行数字货币。 也就是说它（微信支付、支付宝）其实可以长期存在。

还有一个变化，因为现在的央行数字货币可以授权很多机构建立自己的电子钱包。 例如，四大银行也可以着手打造自己的电子钱包。 这个时候，其实会和移动支付发生新的竞争。 机会，因为授权机构也可以设计一个钱包，就像支付宝和微信支付一样，但挑战在于他们是否可以建立一个类似（完善和方便）的生态系统，从而具有竞争力。 所以，总体来说，我不担心未来移动支付会被取代。 我认为移动支付在竞争中会更加完善和丰富。

中华网：您刚才也提到，央行对数字人民币的主要定位是替代M0，即流通中的现金。 它等同于纸币和硬币，具有法定补偿。 但是，我们现在有了法定的纸币和硬币，为什么还要发行数字人民币呢？

黄益平：因为数字人民币还是有很多优势的。 首先，它真的很方便。 想象一下，我们要买东西或吃东西。 如果我们使用传统的纸币，支付还是很麻烦的。 你给他100块钱，他会向你要25.38块钱，其实很麻烦。 的过程。 如果用数字人民币支付，就不存在这个问题，几毛钱就可以支付，降低了我们的交易成本。 而且用手机支付更方便，比如我刚才提到的面对面交易支付。

还有一个远程支付。 过去，远距离支付大多是昂贵的，但有了数字货币，它可以更普惠、更低成本、更快捷。 总体而言，数字人民币在速度、效率、安全等方面的优势比纸币更为突出。 当然，电子支付只是数字人民币的第一步，未来还会有很多功能。 我现在可以想象一下，未来比如说人民币的国际化，如果人民币能走出去，或者我们在推广的过程中可以用央行的数字货币作为主要的结算工具，它的便利性，它的安全性，它的效率会显着提高，（因为）每个人都在竞争。 最终考验金融能力的，是未来谁能成为国际货币和储备货币。 二战以来，美国从建立以美元为中心的国际货币体系中获益匪浅。 它（可以）随意发行货币，后果我们都承担。 它可能会引发很多金融危机，但不会出现国际收支危机或货币危机。 这不就是它享受国际货币的红利吗？

这场比赛已经开始了，所以没有人愿意，至少各大国是不会愿意缺席这场比赛的。 所以，从中国的角度来看，央行数字货币在短期内可以给我们带来效率、安全等诸多好处，是值得去做的，更何况未来可能还有更大的机会在等着我们。

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副院长、北京大学数字金融研究中心主任黄益平接受中国网《中国专访》专访。

中国网：市面上已经出现了假数字人民币钱包。 那么，就像纸币时代一样，数字人民币依然面临着防伪和防伪的挑战，那么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黄益平：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 作为一名经济学家，我从不相信某种技术是100%安全的，因为我们知道，一旦新技术出现，就会有反技术出现。 当然，这也是技术进步的永恒故事。

央行的数字货币是很安全的，但是很安全之后以后就没有风险了吗？ 不会有黑客吗？ 不会有篡改吗？ 目前，这一切都被认为是最安全的设计，其潜在的风险必然存在。 这实际上是我们测试的一部分。 我们希望把系统上线，看看有什么问题。 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提高技术壁垒。 遇到风险，我有手段和方法来控制这些风险。

我们的纸币系统在过去的几百年里一直在做这个工作。 现在我们印刷钞票的技术在过去的几十年中一直在不断改进和提高。 我相信央行和各个授权机构一直在努力做的是提高他们的技术能力。 在这方面，微信支付和支付宝已经积累了非常好的经验。 从我看到的数据来看，他们的损失率比国外的金融机构要低很多。 这也是未来央行数字货币需要做的工作。

中华网：央行和商业银行在数字人民币的发行和流通中扮演什么角色？ 因为很多人担心，数字人民币正式推出后，商业银行的作用可能会被削弱，甚至会出现金融脱媒。 你觉得这怎么样？

黄益平：央行和商业银行的分工非常明确。 明确了两级运行机制。 央行就是要发行货币，商业银行就是要为公众设立这些电子钱包，就是央行数字货币的钱包。 我们可以将钱存入我们的钱包。 事实上，从短期来看，它增加了商业银行的机会。 原来他们都不做电子支付。 如果他们将来做得好，他们都可以成为电子支付的大玩家。 但是竞争会更加激烈，因为未来会有更多的选择空间。 用户可以把（钱）放在工行钱包里（in），也可以放在支付宝钱包里。 最终，用户选择哪个钱包，那个钱包用起来更方便、更安全。

但对于商业银行而言，可能存在脱媒风险。 但是这套由央行设计的央行数字货币，我们称之为DCEP机制，只替代流通中的现金，不替代M1（狭义货币）和M2（广义货币），不向央行支付利息数字货币，而且是两级运行机制，我觉得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减少甚至避免商业银行的脱媒。

不过，未来商业银行是否会脱媒也值得分析。 我认为部分替换是可能的。 举个简单的例子，目前央行对数字货币的主要定位是流通中的现金。 但实际上，还有多少人还在使用流通中的现金？ 已经很少了。 央行数字货币投入使用后，兑换央行数字货币，钱从哪里来？ 都来自银行，可能是活期存款。 如果活期存款放在银行，就属于M1。 未来如果央行的数字货币真的好用，非常安全，大家可能会把更多的M1放到央行的数字货币钱包里。 因为我们知道，存放在银行的活期存款几乎是没有回报的。 如果没有回报，那和央行数字货币有什么区别？ 因此，我认为去中介化在一定程度上是难以避免的。 短期内，我觉得这个问题可能不会特别令人担忧，但从长远来看（可能）会有问题，因为我相信DCEP只是第一步。 如果我们只做到这一点，也许我们就不需要花费那么大的精力去推出央行数字货币了。

未来金融体系会有很多变化。 我们要有心理准备。 我个人认为，如果央行数字货币能够成功，那将是一件大事。 支付体系、商业银行体系乃至资本市场的运行都会产生影响。 当然，更重要也是现在最期待的是，未来可能有助于人民币国际化。

中国网：您刚才多次提到人民币国际化。 那么数字人民币正式推出后，将如何助力人民币国际化？

黄益平：我的看法包括两点。 第一点，不要以为一旦央行数字货币推出比特币怎么换人民币，人民币国际化就实现了。 事实上，情况并非如此。 虽然你可以把央行的数字货币叫给伦敦的任何人，但如果货币没有国际化，在国外是不会被接受的。 因此，人民币必须先国际化。 美元已经基本实现了这样的功能，当然我们还有一定的距离。 因此，央行数字人民币的落地并不意味着货币国际化。 这是我们需要付出更多努力才能实现的。

但在这个过程中比特币怎么换人民币，央行数字货币其实是有助于推动人民币国际化的。 比如我们在从事跨境贸易和投资结算的时候，（如果）我们本来是用人民币结算的，需要银行转账或者现金，但是现在用央行的数字货币很方便，成本也很低低的。 以后在边境贸易中，会很快（接受），因为对方已经接受了人民币，效率会大大提高。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觉得对推动人民币国际化是有帮助的，但是不等于人民币国际化了。

中华网：现在大家普遍认为，央行数字货币正式推出后可能会取代纸币，但对于那些生活在偏远地区或不善于使用智能设备的数字弱势群体来说，他们的交易生活会不会更难受？ 方便呢？

黄益平：可能存在这个问题。 当然，其实央行数字货币的推出也有普惠的考虑，因为对于很多生活在偏远地区的人来说，获得纸币并不容易。 我曾经去新疆调研。 在一个农民家里，（看到）他现在正在使用网上电子银行和电子支付工具。 他觉得很好。 他说以前没有金融服务，现在有金融服务。 我说怎么没有金融服务，你没有银行账户吗？ 他说可以，但是从家里到银行要四个小时。 如果一次取款或存钱需要一整天，这样的金融服务对他来说是没有意义的。 未来央行的数字货币如果在手机端（可以操作）会不会更加普惠？

但是有前提，第一，有一部智能手机； 第二，有手机信号，以后用起来方便。 我们有很多普通人不擅长、不喜欢或不知道如何使用这套工具，他们的生活变得极其不便。 记得在疫情期间，有一个小视频讲的是一个老人要坐火车。 他无法出示绿码，因此无法搭乘火车。 因为他连手机都没有，不知道绿码是什么。

因此，这是我们在数字时代必须高度重视的问题。 从央行数字货币的角度来看，我觉得央行的立场一直很明确。 几年前，一些数字金融机构提出要建立无现金社会，但央行很快就阻止了，因为使用现金是我们公民依法享有的权利。 但在现实生活中，有些商店是不收现金的，必须使用手机支付。 （所以，面对这个可能出现的新的不公平问题，我觉得应该从政策的角度做一些规定，至少要保证大家生活在社会上是方便的。

中国网：最后非常感谢黄教授的精彩分享。 通过您的讲解，我们对数字人民币也有了非常清晰和全面的认识。 谢谢。

黄益平：谢谢。

（现任工作人员：编辑/文/采访：白璐；后期：刘凯；主编：郑海滨）